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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咎似无所觉,竟然还追忆旧事:“我在边疆十年,很多次出城奔袭敌营,路途之上渴起来,一个装水的皮囊从十几个人嘴里过,谁也不曾嫌弃谁。”
柏十七:“……”
感情人家习惯了与人共用饮水的器具?
她心头那边不自在瞬间归为零。
赵无咎见她面色如常低头开始画水道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微弯。
隔日黄友碧带着朱瘦梅来辞行,时近年底,他要回家祭扫祖坟:“我大约会在家里住一阵子,有事儿可派人去传话。”
柏震霆依依不舍送走了老友,也准备带着妻小返家,听说柏十七已经充任赵无咎的幕僚,也只能由她去胡闹,吹胡子瞪眼睛的接受了她打包塞过来的宋四娘子主仆及丘云平。
“反正丘云平做帐挺利索,您老不嫌弃先凑和用吧。”
丘云平好不容易写完了一个话本子,技痒难耐,悄摸送给宋四娘子去读,作为第一个读者,他急于想要听到第一手的评论,自然不能跟着柏十七走了。
柏十七从来只负责编故事,至于写成文字她甚少去读,就算是丘云平求着她看,她也只略略读几章就丢开了,兴致聊聊的样子。
反倒是宋四娘子对柏十七依依不舍,站在马车旁边说了好些话:“爷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遇上危险之事要避着些,不然让奴婢彻夜难安。”
柏十七送了亲爹亲妈外加亲小妾若干人等上了马车,目送着他们离开,犹如被脱了紧箍咒的齐天大圣,整个人都松快了起来。
腊月初十,赵无咎带着一干亲卫与赵子恒柏十七前往高邮。
高邮卫指挥同知罗大爵年约三旬,一把浓须遮住了半边脸,见到从天而降的周王赵无咎,反复确认他的身份,最后还是因为赵无咎依旧坐在轮椅之上,才相信了他的身份。
俞昂扮做个老仆,赵子恒依旧是本色出演,做他的纨绔,多了个年轻的幕僚苏七,正是柏十七。
高邮卫所营房似乎久未修缮,卫所的官兵们着装也有几分破旧,就连手中兵器也老钝不堪,赵无咎坐着轮椅检阅一番,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蚊子了。
正如他手底下的亲卫送来的消息,高邮卫太过奇怪。
等到吃饭的时候,赵无咎总算能明白一二了。
罗大爵据说参加过沿海卫所的抗倭战争,前些年小股倭寇与海盗勾结,不断侵扰地方,各地沿海卫所守军不敢松懈,他几番打下来便升了官,等到平定战事,他便被调到了高邮,虽是个指挥同知,性格却太过端方,不够圆滑被同僚上司打压。
赵无咎估摸着大约还被克扣了军饷,才造成了高邮卫一贫如洗的境地,连端上来的饭菜都简陋非常,送菜的老仆瘸着一条腿满含歉意:“我家大人匆忙下河去钓了两条鱼,才能凑成这一桌菜,还请贵人别嫌弃。”
桌上的菜色极为简单,除了一条红烧一条清蒸鱼之外,其余都是素菜,还赶不上柏十七押运漕粮进京给船上漕丁的伙食。
柏十七挟一筷子鱼尝尝,总算高邮卫做饭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尚能入口,不算是辱没了这条活鱼。
赵无咎道:“你家罗大人呢?怎不见他来陪客?”
老仆嗫嚅:“我家大人……在外面。”
罗大爵派人送了一桌简陋的饭菜给周王,一方面他是真穷,另一方面又怕被周王嫌弃,以为他有怠慢的嫌疑,铁塔一般的汉子蹲在外面台阶上发愁。
柏十七出来瞧见罗大爵顿时乐了:“罗大人这是为着何事发愁?”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罗大爵穷的只差当官服了,连招待上司的伙食费都拿不出来,这在遍地富庶的两淮官员中简直是朵奇葩。
罗大爵臊眉耷眼,吞吞吐吐:“殿下……可是怪罪了?”
周王可是今上嫡亲的皇子,何等尊贵,今日端上桌的在他眼中大约跟猪狗食也差不多了。
他当柏十七是周王派出来问罪的。
柏十七与他肩并肩蹲在一处:“殿下仁厚,又怎会怪罪罗大人招待不周呢。”
不过有件事情让她很奇怪:“高邮本地富庶,又离盐城不算远,按理说罗大人不应该穷成这副模样的,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落魄潦倒的样子?”
她在运河上也与盐漕官员们打交道,哪个不是吃的满脑肥肠,头一次遇见这么穷的官儿,着实惊奇。
罗大爵老老实实说:“军饷……每回都不够数,上面又不肯按额定的数发下来,卫所的兄弟们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操练了。”
“啧啧,就你们的战力,碰上小股水匪,也不知道是水匪先跑还是你们卫所的兄弟先跑。”
论装备,这帮吃公家饭的竟然还比不上野路子发横材的水匪们用的弓箭刀具精良。
罗大爵愁眉苦脸:“我向都司衙门请求过了,希望能调拨足够的粮食与武器,总是石沉大海,不见有下文。”
柏十七拍拍他的肩,小声出主意:“罗大人就没想过……捞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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