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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课时他偷偷撕了一页纸,揣进怀里。
他在纸上一笔接一笔,一日复一日的写,还没有写到纸页装不下的时候,他先听师兄师姐谈起了韶宁的死讯。
韶宁死了,她的名字,后头跟着一个‘死’字。
商陆奔向相旖山,山头成了一座大墓。
姻缘台与众人尸骨一起,长眠于地底。
天与未亡人齐哭,雨珠打在泥土上,打在他血肉淋漓、可见白骨的十指间,他要见到韶宁,哪怕是她的棺椁,他不信他与她一别即是永远,哪怕是黄泉地狱门,他也要找到她。
雨停风止,商陆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十指早已经没有知觉,心尖是不可承受的剧痛。
他失力摔进泥泞中,污水呛入口鼻,他想或许他会在此时死了。
可是他还小,跑得不够快,拼命追也追不上韶宁轮回的步伐。
他想起师兄所言,韶宁是死在了魏枕玉箭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魂断香消。
商陆双手并用地爬起来,起身向着墓的方向虔诚叩首。
天下人负尔,当以血偿之。
他跌跌撞撞下山,不知自己要去何方,他脚步不停地走,哪怕前方是死路一条。
药谷丢了个小弟子,最先还有弟子把此事上报宗门。
后来魔气肆虐,众人忙得焦头烂额,死的弟子不计其数,此事自然也被搁置了。
那弟子的宗卷被埋没在众多请书中,他的名字被宗门遗忘。
又过了几十年,一邪修手执双刃,以杀入道,手中长直的双刀如厉鬼索命。
‘商陆’二字唤醒了少部分人零星的记忆,再往深处想,怎么也回想不起。
他只杀正派弟子,慌张逃窜中大部分人都记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唇下有颗妖冶红痣,点在过于苍白的肌肤上。
偶尔他会大发慈悲,放过一两派弟子,比如说承平宗的药谷,比如说合欢宗。
合欢宗弟子多是美人,惊慌躲在掌门身后,个个泪如雨下。
花容与涂着丹蔻的手捻起香帕,心疼地替弟子擦眼泪。
劫后余生的她面上挂起一如既往的笑,打量眼前修士,“商六爷,几年没见,还是不会怜香惜玉啊。”
褪去了稚嫩皮囊的青年身着劲装,一身冷冽杀意,腰间别着两柄长刀,笔直锋利的刀刃映着烈日,平白让人胆寒,唯有唇下那颗朱砂痣是故人模样。
她知道自己的命被留下是沾了谁的光,其他人的命被夺走也是因为同一个人留下的孽。
他转身远去,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花容与叫住了商陆,“若你真能见到她.....”
商陆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就说有空来合欢宗玩。”
见他头也不回地远去,花容与正色大叫喊道:“不开玩笑了,就说赤金奴的崽子都长大了,全部开了灵智,他们都在想她。”
看他身影消失在水天一线,她抚上从未老去的面容,难得不开心:“我也在想她。”
后来花容与数不清过去了多少年,杀道之主商陆彻彻底底地疯了,刀下不知斩灭了多少亡魂,他杀红了眼,无论是妖魔还是鬼仙,逢者必杀。
花容与面无表情地想,如果韶宁知道他犯下的孽,她肯定不会想复生的。
不知商陆会不会走燕执夷的老道,身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在没有将韶宁复生之时,商陆知道自己不能下无间,他孤身前往暝昏山夺取移魂盏之时已有准备。
当众仙家布阵诛杀他之时,他用残存的法力将魂魄封印,借此不入轮回。
万箭攒心之时他还是在想韶宁,想她死去的那一日,是不是也这般疼。
可惜到他死时,也未曾问出口。
沉睡的魂魄陪同那些未对韶宁说出口的话一起,被封入永不见光的寒渊,历经沧海桑田世道万千,或是沉寂万年从此消散在人世间,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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