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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及此处,胥留留难禁颓唐,目帘一低,失气应和道:“宋楼于我,恩深海岳;我于宋楼,报浅涓埃。”
话音未落,其已是起身正面,先往五鹿浑处颔了颔首,又朝秦樱起手请道:“但求祖母慨允,好教我同楼内子弟共往寻人。
留留不惜,当效死力!”
五鹿浑耳郭一抖,自然听得出胥留留言下隐隐幽怨,眼帘一挑,正待细观,却见胥留留早是转睫,目华既亮且空,连一面也不再多瞧自己。
秦樱见状,也不多言,唯不过亲上前握了胥留留两手,轻拍个两回,权作答允。
胥留留怎不会意,掌上稍一加力,反将秦樱手掌攥了,度些个温热之气,以为安抚。
其面上虽无五情,然心内百窍俄顷通连,暂搁了一腔女儿心事,目珠一转,计较不迭:不对不对,此一事,断不简单。
初至此地不过一日,宋楼奶奶自是未识内情;然则我等相处多日,鹿大哥话内纰漏,我岂不辨?南下路上,只见他五鹿小王爷同宋楼贵公子促织一般能鸣善斗,无需撩拨,一旦对上,便要胡拉乱扯,打牙配嘴,揶揄对骂个不亦乐乎。
怎得倒未觉察,那不着边际、吊儿郎当的小王爷,原是这般古道热肠、任侠使气?就算是我阅人无多不查交态,单就拳脚功夫论,那手难缚鸡的五鹿老,又当是如何不露马脚尾随容欢且不至为其摆脱了去呢?
思及此处,胥留留脑内禁不住将方才五鹿浑面上神色及前后言辞过个两遍。
不知怎的,其隐隐暗觉此事或同大欢喜宫有所牵缠,然则苦无实证,推演不得,纯不过自个儿心下莫名其妙的灵机一闪罢了。
当日辰时,胥留留携了行裹,未同五鹿浑离辞,已然跟宋楼卅人一齐外出探寻容欢同五鹿老下落。
午膳方过,室内燥热。
况行恭自觉憋闷,加之时时心忧容欢,一时间更觉额如锥剜、胃逆痞满,无奈之下,这便草草告了秦樱一声,自往园内湖上一走,寻些个浓阴凉风。
初一身至,况行恭面颊一侧,已是听着不远处有细微啼哭。
稍走近些,其声弥清。
况行恭单手负后,另一掌往身侧飞鱼袋上一压,昂头戴面,已然辨出了目前之人身份。
此一时,闻人战也顾不得旁的,两掌实实在在往颊上一盖,哼哼唧唧,抹泪使气。
况行恭闻那哭声不住,心下越发烦懑,暗退个两步,作势咳了一咳。
倏瞬功夫,闻人战侧颊挑眉,得见来人,倒也不慌,鼻头一缩,狠将涕泪往回收了一收,后则大喇喇提了衣袖胡乱往头面抹个一抹,两目一定,娇声唤了句“况老”
。
亏得况行恭两目无华,难见眼目前娇儿美景,这方不至为那天赐美态夺了魂去。
正见得身前:微风乍过,吹卷层云;柔肌腻体,妍弱无匹。
正和了那一句“云头艳艳开金饼,水面沉沉卧彩虹”
。
“你这女娃,在此哭甚?”
闻人战唇角一耷,脖颈低了低,两指往左颊上摩挲片刻,郁郁应道:“从小到大十五载,爹爹纵我,师父宠我,何尝…何尝有人敢对本姑娘恶形恶状,动口动手?”
况行恭一听,颇不解意,尚未启唇相询,又闻闻人战抬声怒道:“我本一片好心,不欲瞧着祝大哥心焦。
方才膳后,特往厨下寻了些银丹草,碾碎杵汁,兑上些好茶,想着助他发散清利,解解暑热……哪料得…哪料得他啜个一口,尝出些薄荷味道,不及细问,已是莫名其妙赏了一巴掌与我……”
话音未落,闻人战哼哧哼哧两回,目眶一红,更见委屈。
“当着仆婢,他便那般教我下不得台面,还说…还说我故意害了他去……”
稍顿,闻人战口唇一撅,停个片刻,自顾自轻声叹道:“早知道,我便也随了胥姐姐出门便了。
总好过留在这儿无依无靠,逆来顺受……”
话音未落,闻人战低哼一声,又再引出一阵哭腔,口内絮絮叨叨,磨了牙央求宋楼奶奶代为出头。
说到兴起,正待上前扯了况行恭好生倒倒苦水,却见其一个扭头,折身便走。
此一时,况行恭耳内一阵轰鸣,哪儿还听得见闻人战后面又说了甚有的没的?其步速如飞,莫敢耽搁,黑了脸直往秦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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