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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师授课,素来有教无类,附庐听讲和我等并无区别。”
裴三郎仍旧径直自顾自地往前走,口中却说道,“只是若过了卢氏三考的弟子,卢师每月考问一次,倘若偷懒耍滑不思进取,则留观后效一月,若还是如此,日后也就不用留在卢氏草堂听讲了。”
这样的规矩并没有太出乎杜士仪的意料,说穿了也就是正式生和旁听生的区别,正式生得参加考试才能结业,否则就要记过留级开除不等,而蹭课的旁听生只需听讲不用考试,仅此而已。
只是,此刻见崔俭玄勃然色变,仿佛正在思量是不是该立刻溜之大吉,他索性不动声色地一把拽住了这家伙。
眼看裴三郎大步走在前头,须臾已经把他们俩落下了老长的距离,他方才低声对崔俭玄说道:“你讲点义气,难道打算让我一个人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兄?”
一句讲义气抵得上其他任何大道理,一时间,本来打起了退堂鼓的崔俭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什么传说中的大师兄,他很有名么?算了,就冲着义气,我再陪你一程……不过杜十九,要真的是我答不上来的难题,那就怪不得我丢下你一个了!”
“这都只剩最后一关了,莫非你怕了?”
崔俭玄立时挺起了胸膛:“谁怕了?我崔十一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字!”
随着裴三郎踏进那座几乎依着山崖壁而建造的草屋,杜士仪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这屋子里不像先头那位二师兄房中一样整洁雅致,坐席座垫扔得横七竖八,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也不是好好地搁在小几上,而是七零八落散落各处,甚至那些外袍袜子之类的衣物,亦随处可见。
面对这种情形,不但崔俭玄的脸色异常古怪,就连裴三郎的脸也黑了。
“大……师……兄!”
裴三郎那咬牙切齿冷冽如冰的三个字刚一出口,下一刻,外头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来了来了,哎呀,三师弟还是这么心急!”
无论是杜士仪还是裴三郎,当瞧见那敞襟露怀衣衫不整赤着双脚的年轻男子从外头踏进屋子的时候,全都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然而,见人仿佛丝毫不觉有异似的,笑呵呵走到居中的主位坐下,又热情地招呼他们落座,两人方才确信这个不拘小节的年轻男子竟真是卢鸿的首徒。
甫一坐下,杜士仪就只听裴三郎用比刚刚更冷峻的声音开口说道:“大师兄,他们俩只剩下你那最后一考了。”
“欸,不着急不着急,二师弟宅心仁厚也就罢了,难得有人能通过三师弟那铁面考问,不容易不容易。
须知这些年来,得以列名草堂弟子的,几乎都是手持荐书而来的人……”
“大师兄,光阴宝贵,别再耽搁了!”
年轻男子见裴三郎打断自己说话时,那白皙的脸上分明笼罩着漆黑如墨的怒气,轻咳一声便仿佛没看见似的,依旧极其热情地笑道,“鄙人卢望之,自幼为卢师抚养长大,所以虽无德无能,依旧占了名分。
今日这最后一考么……”
他突然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看着地上落着的两袭衣裳,笑眯眯地问道,“便请问二位郎君,地上那丝衣和布衣,你们更偏爱哪一种?”
“自然是丝衣!”
最初的诧异劲头已经过去,尽管这问题奇怪得很,崔俭玄仍是不假思索地抢先答了。
“为何?”
“丝衣滑爽舒适,远胜布衣百倍,有丝衣不穿却喜布衣,岂不是故作简朴沽名钓誉?”
听了崔俭玄这干净利落的回答,那卢望之顿时笑了起来,随即又看向了杜士仪。
杜士仪来此之前的那些患得患失,早在到了卢氏草堂,又过了前头两次考问后消失殆尽。
此刻目睹这位大师兄为人处事出人意料,又亲和有趣,他便从容笑道:“不过四个字,量力而行。”
“何解?”
“家境贫寒,则穿布衣;家境富足,自然穿丝衣。
这就叫量力而行,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好一个沽名钓誉,好一个量力而行!”
卢望之抚掌大笑,随即便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有请二位郎君,随我去见卢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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