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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这有什么,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校书们唱的曲儿我从小就听过不少。”
他不无得意地说着,这时我俩已走到回廊尽头,路旁一棵大半藏在夜影里的桂树荫里忽然闪出一人,“你们来得真慢。”
我和阿晋都吓了一跳,把灯笼举起定定照一下,看那细挑儿高个身段、穿一袭绿地缠枝金茶花披甲、手中执一把纨扇半遮着脸的女子,原来就是风露人间的云香!
她似乎正因促狭吓到我们而高兴得“嗤嗤”
笑,阿晋向来与各院的姐姐关系洽好,便靠过去:“云姐姐,你竟躲在树后面吓人!”
那云香不笑了,却仍用扇子挡着脸把身子往树荫里退了退:“今晚有贵客来阁中与我们风校书消夏,茶过三巡只等吃面,小月,你还不快走着两步,再晚点挨骂了。”
“哦,好!”
我赶紧答应着走,不曾想云香却叫住阿晋:“你先站住,把食盒交给小月先拿上去,我那边几人还在赶做玉面丸,急着缺味引子,你来帮忙做一副好了。”
阿晋看看我,其实我晓得他能有这样差事心里早乐开了,只是碍于帮我提食盒,我虽为难但不好逆云香的意思,空出一手:“给我吧,就这几步台阶而已。”
阿晋把食盒给我,又把灯笼把柄别在食盒的把手里,不忘叮嘱两句:“好生走路,到了上面就喊人接过去。”
我一一应了,他随云香走另一条路,我继续拾级而上;敞轩外早有人迎候着接过东西,我站在那里歇下脚的当儿,一阵风挟着大捧茉莉花清冽的香味便扑面而来,我不禁用力吸了吸鼻子,旁边年纪和我相仿的小玉香小声道:“香吧?今天来的客人白日里特地包下近郊所有花农田里的茉莉,叫织娘把鲜茉莉花串成四大张帘子,这会儿将风露轩四面都悬挂起来,不论东南西北风轻轻一吹,都香得什么似的。”
看我惊叹不已,她啧啧嘴:“这算什么?我们风校书的雅趣高贵且刁钻是出名了,越这样那些人越愿意来围着她花银子,还打趣说古有褒姒笑听裂帛,今有风娘喜画煮酒。”
说罢,她赶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去了,我想起来了风露人间这么多回,还没有正面见过风校书长什么模样呢,现如今外面世道混乱糟糟不成个道理,萼楼里倒这么一派歌舞荣华升平的景象。
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我一边往回走,阿晋帮忙捶药,肯定得要一些时间,我还是自己先回去了。
“咣……梆梆”
远处悠忽传来打更人的敲梆声,进入丁夜四更了。
我正拿着海碗淘洗燕窝,这是待会要加入冰糖在瓷罐子里,隔水用极小的火炖下的,得一直炖到明晚。
“阿旺,你去瞧瞧阿晋回来没有?真不知道死哪去了?他明明晓得明晚的消夏节宴要做很多准备,还跑出去躲懒?”
这是赵不二第三次叫阿旺出去看了,他在做夏冻鸡、酿藕,他负责的十几道凉菜,大多都得在五更前做好然后下放到井沿里冷浸着,时间紧迫,他急得两眼都要冒火星了。
这也怪萼楼的规矩,因为是入夜才开的营生,所以最迟到五更天时这里各院便熄灯打烊了,从里到外大小一道道门庭都上锁紧闭起来,我们在厨房做事的人这时也必须从偏院小门出去各回各处。
“你叫阿旺到门外看有什么用呢?小月说他是被风露人间的云香叫去的,你不如叫阿旺去那找他一趟。”
乌糍姐说完又“噗嗤”
一笑,“去了这么久,那小子回来时估计腿儿也软了,还得你给他做碗补汤吧?”
一众人拿这话打趣,阿旺却不肯去叫阿晋,赵不二自己一个人更不愿去,一边骂阿晋一边赶着做完手头的事,五更敲正时与我一道回头羹店不提。
黄昏日落时,顺着桃柳荫里的湖畔走,远近明暗的水面蒲间有好些萤火虫在飞转,想来便是我满脚踩烂的草茎所化生?
赵不二步子很快,他仍愤愤地记着昨晚的事,“待会看见阿晋那小子必定要敲他的头壳!
今晚罚他洗完所有锅碗才准吃饭,还有搬西瓜……各院的西瓜都由他搬去!”
突然一阵“噼里啪啦”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照我们一头泼洒了下来,赵不二一手挡头撒丫子就跑,我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前面就是河沟石桥了,过桥就能看见萼楼前面的蕉树和瓜田,我刚踏上石桥的一阶石砖脚底就一滑,险些扑倒在上面,还好一手撑住,头朝下之际望见了桥底,原本那不宽的河沟都长满了杂长的草苇而已,我低头的一瞬间却瞥见草苇根底下似乎有一些眼光转动:“吓!”
我赶紧站直了身,再仔细看时,桥底下黑黢黢的,天色已经因为暴雨而完全阴暗下来,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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