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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不搭理乳母了,她往章皇帝时常起居的东面走,“是这儿?”
“哥儿都住西屋。”
乳母自然也不敢拦她,慌不迭还在前引路,“就这儿进去,西六间里……”
乾清宫西屋是口袋式的套房,从外间进去还要再开两个门,有的门里还有插销可以锁死,这都是出于安全考虑——包括宫里多得没必要的卧室都是如此。
徐循以前就来过西三间一次,对地理也不熟,进了两间,找不到第三间的门了就,寻了半晌才发觉,得从博古架后头绕过去,还有一扇小门。
她推了一下,推不动,便敲了敲,问道,“是皇帝在里头么?”
虽然现在情况特殊,但闹到要让人来砸门,那也太不像话了,徐循一时没听见回音,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办呢,里头已有了低低的说话声。
“……可是徐娘娘?”
“是我。”
又过得一会,门便被拉了开来。
栓儿苍白的小脸,出现在了门后——居然是他亲自来给开的门。
徐循望了他一会,也不进门,等栓儿往后退了一步,方才进了里屋。
这是间不大的屋子,作为卧房来说,和章皇帝惯常起居的东三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不过,从陈设来看,此处却是栓儿时常起居之地。
他刚才明显就坐在桌边——那处有一大团撕碎了的纸张,而且座位旁边还跪伏着一个中年宦官,不是王振又是谁?
也许是对徐循的意图有所猜疑,她的视线刚落到王振身上,栓儿便疾步走到两人之间,拦住了徐循的眼神。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他并不愤怒,甚而也说不上激动,反而还有些隐约的不安,小脸绷得虽然紧,但手却有微微的颤抖。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王振伏在当地也不做声,徐循越过栓儿的肩头,只能隐约看见他的头顶,她不禁隐隐不悦:连她进了屋都不表态,虽说姿态卑微,但王振也有些过分跋扈了。
仿佛是看出了徐循心中所想,栓儿忽然道,“是我不许他开口的……也是我不许伴伴出去请罪的,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做主。”
最后一句话,他咬得很重,徐循不可能连个十岁小孩的意图都听不出来:栓儿这是要把之前出言不慎的罪过完全揽到自己头上了。
她没有搭理这个话茬,而是在桌边坐了下来,栓儿犹豫了一下,也坐到了她对面,他的胸膛起伏得颇为快速,可下巴却抬得高高的,腮帮子上突出了两条筋来,似乎已拿定主意把牙关咬紧——徐循不说话,他也绝不主动开口。
“是谁告诉你的?”
徐循问,她的声音并不算冰冷,只是将所有的热度都收敛殆尽,余下只有绝对的冷静。
也许是被她的态度感染,栓儿也镇定了下来,他低声道,“我自己猜出来的。”
徐循一扬眉毛,干巴巴地说,“哦?”
“……罗娘娘身上,有一处胎记和我的很像。”
栓儿说,“其实一旦知道这一点,也不难猜。”
徐循对此深表怀疑,不过也不出言戳穿,只是望着栓儿不语,栓儿高昂的头被她一点点看低了下去,过了一会,他主动说,“老娘娘告诉我的。”
“就是你在清宁宫住的那些日子里是吗?”
徐循已经没有诧异的兴致了——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好诧异的,按太皇太后的性子,她就是这么做了也正常。
栓儿点了点头,望着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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