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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她隐约听见了人的哭嚎声,一声接着一声,哭声震天像要叫破了天地,吵得她心尖乱哄哄的。
细碎的雪沫子一把一把砸在她身上,她抬起飘飘荡荡的道袍抹来一把眼,哭天喊地的人群和破了冰般逐渐显现在了远方。
三里一设的白帐一座接着一座,从里坊围到了朱雀大街,锣鼓声哭丧声还有三千声开坊鼓声交织在一起,喧嚣震天。
此刻天还没有亮,沿街竖满了青铜风灯,无数点烛火汇聚成汪洋的光海,簇拥着一座铺满假花假果的十六抬黑色大轿缓缓升起,两行粉人在前开道,金童玉女笑容可掬得栩栩如生。
永清多看了粉人两眼只觉毛骨悚然,慌忙移开目光却又落到不远处高楼之上孑然而立的一道身影。
雪下得太大,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模糊的视线中仅能瞧见他低头凝视下方送葬队伍的姿态,清冷又疏离。
“你回来了,也该回来了。”
耳畔惊雷似的响起一声轻叹,她惊慌欲绝地倒退两步,举目四望,满目皆是渺渺飞雪,凄凄冷风,丧帐里日夜不绝的诵经声一圈又一圈地将她包围,缠得她无处可逃。
惊惶失措间她又不经意地掠过楼角上孤立的身影,霎时她惊怔在那里,他分明是在看她。
他为什么能看到她?
不对,为什么他不能看到她?!
永清头痛欲裂,无数画面走马灯般从她眼前迅速闪过,最终她蓦然回首看向那列已经愈行愈远的仪仗,脑中轰然炸开。
那是她的棺椁,将要去往的,是她的陵宫……
永清一个抽搐猛地睁开了眼,倒悬的蝙蝠钩轻轻晃动,活灵活现的眼珠子在奄奄一息的烛火里闪着微光。
浓郁的苦药味呛得她双眼发烧,努力抬起重若千斤的手腕一摘,黏糊糊的一片膏药,软绵绵地甩了下手没甩掉它,反倒惊醒了伏在卧柜上打盹的人。
“哎哟喂!”
那人揉揉眼确定没花,连忙欢欢喜喜地挨过来,顺手捎了一盏茶,“三娘,你可算醒了!
我们哥几个不等你睁眼,根本没法闭眼啊!”
永清抽抽嘴角,刚才睡得流哈喇的也不知是谁,萧辉蹑手蹑脚地蹿过来,腆着脸地送上茶:“三娘你莫气,说到底是我不该撺掇你离家出走。”
他嘟囔了一声,“早知我和你一起走了,也省得你出事我还挨罚。”
“……”
永清额角隐约有点痛,眼下这个人她是识的,萧家二房的长子,有过几面之缘。
最后一次见他,永清记得是在一年前太皇的寿诞之上,记忆中他和萧徽同岁却进退有度、知规知矩,怎么私下里竟是这么个莽莽撞撞的性子?!
更何况……
她茫然地环顾左右,陌生的寝帐陌生的梳台陌生的……她抬起右手,因为从小跟着公孙氏习剑所以与别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不同,她的虎口与关节有着薄茧。
而这只手,细白幼嫩,尖尖的指甲上还染着粉脂。
她的头忽然有些晕,不敢置信地死死又闭上了眼,这举动吓得萧辉一跳:“三娘!
三娘!
你哪里不适,我去给你叫郎中!”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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