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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她前世乃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但并非没有见识过世间风雨和人情冷暖,只是从前,她是冷眼旁观看戏那个,现,这世态炎凉要体现她身上了。
李含光不知道这身体是如何被人推落水池,但她能从两个中年仆妇谈话中听出来,那王副局管还一心息事宁人,这等情况下,即使她能指出凶手,事态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再说,她也确是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这具身体没有留下任何记忆,清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什么事,都得观察中推论。
如果不是张嬷嬷把李莲湖留下了,她连自己房间都不知道怎么回。
“吃吧。”
李含光硬是把馍馍塞到了李莲湖手里,看着碗里两块肥肉,她有些反胃地抽了抽嘴角,把肉也给李莲湖夹了过去。
慈幼局里显然是不能经常吃到肉,李莲湖年纪还小,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客气了,瞅了李含光几眼,便狼吞虎咽了起来,看她表情,李含光几乎以为她吃是世间难寻珍馐美味了。
虽说她也是有点饿了,但一来还震撼里,二来,这死面黄馍馍,和半凉不热白菜烧肥肉,都是从前她一眼也不会多看粗陋食物,李含光也确没什么胃口。
她一边掰着馒头块,蘸着菜汁往嘴里塞,一边含糊地问,“你说,张嬷嬷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看电视啊?”
她其实对电视是什么,都只有模糊猜测,这一问也就是冒然一问,想找点线索和李莲湖搭话,以期能了解这个世界。
李莲湖也没有让她失望,她一边吞咽一边往外喷着馒头碎,“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慈恩姐娱乐屋里吧。”
这慈幼局里孩子看来都姓李,结合门口那块招牌:皇家天恩慈幼局,李含光也多少猜出了缘由。
皇家养孤儿,应该都和皇家一样姓李,也取个念恩意思。
由此她还知道,看来这天下还未改朝换代,应该还是李秦天下。
李慈恩。
她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也没继续往下问了,想了想,又问李莲湖,“不能看电视,那咱们做什么好呢?”
李莲湖一个六岁孩子,哪有什么太深沉心机,现又正吃得高兴呢,根本顾不上注意李含光,一边吃一边回答,不自觉就打开了话匣子,把这个世界信息,滔滔不绝地倾倒给了正是求知若渴李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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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看电视,又吃饱了饭还比较有精力,两个小姑娘把碗收拾了,就回到自己屋里继续谈天。
——慈幼局居住条件并不差,还是两人间,虽说陈设很简单,两张木板床,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再加上一点基本家电和生活用品,也就没有余物了,但起码这床上还铺了垫子和棉褥子,仅就这一条来说,慈幼局条件李含光那个时代已经赶得上中等客栈了。
也许是因为吃饱喝足缘故,李莲湖有点兴奋,李含光都不用怎么发问,她就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晚上,正好两个小姑娘都是洗漱过了躺床上说话,说累了头一歪,也就这么睡着了。
屋里虽有电灯,但却没开,隔着窗户,月光投了进来,李含光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楼下隐隐传来动静——孩童们笑声、说话声,隐隐‘电视’声。
心里回味着、分析着李莲湖那些话语,好半晌,她才停止了忙碌分析活动,重又茫然地望向了月光。
重活了……她想,我居然重活了,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真应了我祈求?
临死前那极度虚弱与疲惫,似乎又席卷而来,那一幕幕画面,走马灯一样地她眼前回放,竟是要比生前还要清楚,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记忆中人物,便会披挂上阵粉墨登场,她脑海中为她唱上一出又一出精彩大戏。
未解谜案、错综人事、泼天富贵、惨淡人心……
李含光这亘古不变月光中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擦去了眼角滑落泪水。
这一切已成过去,她……竟又重活了,重活到这虽还有几分熟悉,但多却是令人眼花缭乱鲜事物——时光里,重活到了这个令她甚至有几分害怕,光亮、喧嚣、陌生、可怖现实中……
她抬起手,望着黑暗中这幼小轮廓,眼前却仿佛浮现了另一双手——柔和、纤美、修长、白皙……她自己手。
这一次,不能再活得那样没心没肺了。
她想,这一次若是再随波逐流,谁知道会流去什么地方?总要活得再精细些、再努力些,总要力把前生遗憾,一一地再补回来……
这只幼小而粗糙手张了张,又轻轻地握得紧了,像是要将一束虚幻而美丽月光,全握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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