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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直呼九阿哥的名讳,可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你真是他的长随吗?”
洋传教士夸张的睁大了‘缝眼’……嗯……终于能看出瞳仁是蓝色的了,“长随不都是孔武有力、经久耐用的吗?可你却纤白明晰的尤胜女子……大伙儿都在猜你是不是九爷养的兔儿公呢?”
兔儿公?我差点喷血……男人,你们的名字叫‘八卦’!
当即没好气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就像你们西方人常说的什么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凭什么长随就非得孔武有力了?是谁规定纤白明晰的长随就非得是谁谁谁养的兔儿公了?无聊!”
……
结果从那天起,我还真胆战心惊的发现:只要老九跑过来一俯首一贴耳、一眉来一眼去、一含笑一嗔视、一嘘寒一问暖,周围的人便都是默契十足的交换着了然的眼神,那表情分明在说:看吧!
铁定是兔儿公无疑了……真是气煞我也!
更为可气的是,穆景远从我口里听到‘哈姆雷特’后,便认定我是可造之材,天天缠着要跟我传达上帝的福音……搅扰的别人不胜其烦可他偏偏还乐此不疲……后来他一提亚当夏娃我就说伏羲女娲;他扯耶和华和摩西,我就摆释加牟尼和观音;他吹《圣经》我讲《论语》,反正当面锣对面鼓的杠上了……
就这样一路来到了乌海境内,穆景远突然抗议了:“噢——葶兄弟你也太不专一了,我只信仰基督和上帝,而你却信佛信道又信儒,这怎么可以?”
一得空就蹭到旁边来看洋神甫和‘兔儿公’吵嘴的九阿哥忙插嘴道:“这怎么不可以?葶不是不专一而是兼收并蓄、厚德载物……比如说华夏最具典型代表意义的图腾——‘龙’吧,便是由不同的图腾糅合而成的综合体,它能潜能游、能飞能走、能隐能显、能伸能缩……升则飞腾于九天吞虹吐雾、行云布雨;潜则隐匿于深渊韬光养晦、自得其乐……‘龙’有‘九似’:蟒身、鹿角、鲤鳞、蛟吻、牛耳、鲸须、蜃腹、虎目和鹰爪,象征着天下九州的整合统一,龙分割开来是九种凡兽,合起来便是兆端祸福、主江海、定山川的神瑞,故九州又有神州之称……老穆啊,不光是佛儒道,满族的萨满教、回族的伊斯兰教等等,在神州都有包容它们的一席之地……”
就在穆景远被老九侃的一愣一愣之时,在前探路的戴京戴亮飞驰而返:“九阿哥,今年的凌汛比往年提早了几日,前面弯道处已经卡冰结坝,开始凌塞壅水了,形势很不妙啊!”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向前赶去……
“河套地区,黄河一改由西向东的流向,走了一段由南向北的路,因此,当上游开河融冰时,下游往往还处于封冻状态,上游大量的流冰向下涌,形成较大的冰凌洪峰,而河套段的河面冰层很厚,阻塞水流和浮冰下泄,极易在弯曲、狭窄河段卡冰结坝、阻挡水流,从而抬高水位,造成漫堤甚至决口的灾害。”
老九神色凝重,耐着性子向穆景远解释‘凌汛’成因……
“历年又是怎样应对的呢?”
“因为有‘凌汛决口,河官无罪’的条例,所以河官往往是不作为或简单的加固堤坝和祭祀河神,到时就看越来越疯狂的水压是先冲毁堤坝还是先突破冰坝……”
我不禁纳闷了,记得在现代,黄河凌汛,出现卡冰结坝的威胁时,都会出动飞机、大炮等炸毁冰坝的呀,难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这样做过?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问问:“胤禟,为什么不出动红衣大炮或子母炮将冰坝炸毁呢?”
胤禟愣了愣,回过神来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嚷道:“什么?再说一遍!”
我吓了一跳,见众人也都是一副闻所未闻、不可思议的模样,便涨红了脸嗫嚅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集结而成的冰坝扼住了黄河行进的咽喉,是症结所在,炸毁它比加固堤防有效,正所谓扬汤止沸弗若釜底抽薪。”
“对啊,为什么以前就没有人想着去做呢?”
老九陷入了沉思:“嗯……绿营是不可能配备炮营的,最近的旗营……对了,这里地理位置特别,处于宁蒙交界又直接面对向来不安分的漠西蒙古,旗营的确配备有炮营,也许真能成也说不定,可惜我没有这个权力,不过钦差有便宜行事之权……走,咱们去瞧瞧钦差究竟是谁!”
……沿途行来,只见巡视加固堤防的人群正干的出奇的卖力,有差役、有富人的家丁、绿营的官兵还有一些自愿上堤的年轻人,随着水位的明显上涨,跑来焚香献礼、祭祀河神的人也是一拨又一拨……什么?钦差是皇四子,此时他正在最危险的一段堤坝上大摆酒席?所有的文官武官河道富豪等一应俱全、战战兢兢的在那里作陪,钦差大人不叫散席,谁也不敢走,所以向来‘财来伸手、祸来开溜’的官差衙役们和唯主子马首是瞻的家丁们全在顶头上司和主子‘以身作则’的严厉监督下,乖乖的待在堤坝上卖力呢……
此时正值乍暖还寒的初春,堤坝上依然寒意袭人,不过比起铁青着脸训话的某人来,这点寒意还只是小巫而已……钦差大人炯炯生辉的精眸正迸发出凛冽的寒光,眉毛锐利得跟刀子一样,薄唇噙着轻蔑的冷笑:“怎么,舍不得?阿尔泰,就你家族霸占的那块地方的房屋人口牲畜相对最少,所谓断指而存腕,害中之取小,利中之取大,你肠肥肚满、富的流油的,损失点也不会伤了元气……就这样定了,只要水位上升到最后的警戒线,就炸开你那一段堤泻洪!
你,你,还有你,去……”
“四哥好魄力啊!”
老九笑容满面的稳步向前,老四一看是他,神情缓和了不少,热情的迎上前来,我把斗笠按的低低的,隐在外围……两位‘尊贵’的皇子开始旁若无人的咬起了耳朵,一副毫无芥蒂的‘哥俩好’模样……但见老九使出浑身解数的说服老四,老四浓眉微颦,犹豫了一会儿,拧过头来叫了一嗓子:“隆科多!”
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骁骑协领装扮的军官迅速出席上前打了个千儿:“奴才隆科多向四贝勒、九阿哥请安!
两位爷吉祥!”
原来驻防此处的旗营最高长官是隆科多?等等,难道是那个隆科多?……只见此人身材还算魁梧,容貌普通的就像一把家常的饭勺,唯有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勉强增添了一份英气……四阿哥对他说起炮营调炮的事……
隆科多面露难色道:“不是奴才驳您面子,实在是一来动用炮营要向提督和统领申请报备,这一来一去至少两天时间……而且就算奴才此番豁出去坏了规矩,可这红衣大炮每门都重两千八百多斤,从炮营运抵卡冰结坝处,也至少需要一天工夫,按这水位上涨的速度,恐怕也来不及……而且红衣大炮的精度也委实令人担心,万一没轰垮那冰坝,倒将堤坝给毁了可如何是好?……请爷三思。”
次席上河官装扮的一大腹便便的中年文官也出席劝阻道:“用火炮轰毁冰坝,闻所未闻,前人也从未尝试过……凌汛本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灾,两位爷率属下们尽力即可,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
没人理他,老九上下打量着隆科多,‘温和’的狞笑道:“隆科多,我问你,为何对子母炮只字不提,欺负四哥和我没带过兵吗?……子母炮每门重95斤,口径9分6厘,全长五尺六寸,通髹以漆,还专门备有驮在马背上的炮鞍,利于行军涉险,有准星和照门,精度极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近一批装配到贵营的三十门子母炮是康熙三十九年由佛保、硕思泰监造完成的……爷说的可有半句错?不错,你是大阿哥胤禔旗下的人,难免不拿正眼瞧咱们几个其他的阿哥,不过爷就奇怪了,四贝勒是钦差,有便宜行事的权利,代表的是皇上的威仪,你这样推三阻四的,莫非根本不将皇权放在眼里?”
大阿哥胤禔旗下的人?我愣了愣……对了,隆科多投靠的第一位主子是大阿哥胤禔,康熙四十八年大阿哥垮台,隆科多被牵连,被削去一切职务,赋闲在家数年……至于后来怎么又重获康熙赏识提拔,又怎么和四阿哥勾搭上了,就是历史上的谜题了……
只见隆科多冒出了冷汗,扑通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
老四发挥出了‘冷面修罗’特有的杀伤力:“隆科多,你是孝懿皇后的亲弟弟,按理说我应该尊你一声舅舅……”
他顿了顿,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蹦出两个字:“舅舅!”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般没有半点温度和热气……
隆科多被吓的一激灵,颤声道:“奴才这就去办,三个时辰……不,两个半时辰内,定让子母炮准备就绪!”
我似乎看见老九和老四交换了一个稍瞬即逝的得意的眼神……不知,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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